有商有量的幸福(圖文:超級富有的幸福幸運女Antonia Wang)
從小到大,我有許許多多的綽號,除了「大姐頭」這個很固定的綽號之外,其它的綽號幾乎都是繞著我的髮型走的,從小,我的母親沒時間幫我整理頭髮,所以一律都是學生頭,從沒有留過長髮。
小學四年級的時候,我曾經陪著媽媽一起去美髮院,才坐下去,母親跟美容師交代了一聲,隔天我帶著哭腫的眼睛,頂著一頭爆炸頭跟死不肯脫下來的帽子去學校。
國中之後,學校規定耳下一公分長度,我才跟母親一坐下,母親就說:「每兩個月就來剪一次頭髮太麻煩了!」,於是一聲令下,我的頭髮變成了香菇頭,從此後我的綽號變成「歪姐」。
後來的我越來越討厭跟母親去美容院,那種母女一起上美容院的心情一直是我的噩夢,專科三年級我忘了以往的教訓,又跟母親去了一趟美容院,回社團後我的綽號變成了「貴賓狗 」。
我想在那樣的年代,如果有人對著孩子商量:「請問你要那樣的髮型?」,這樣的父母一定會被當作怪物,而我的父母不是怪物,他們做事情很少跟孩子們商量,都是「爸媽說了算!」
不管這個爸媽說了算,孩子是不是會讓同學們取笑很久很久,不管孩子是不是連上課都不願意把帽子拿起來,不管孩子是不是哭著不願意上學,不管孩子的審美觀跟價值觀,反正爸媽說了算。
我的父母是很努力的父母,很多事情他們選擇了放任的教養,但是,有些像髮型的審美觀,就是我們一直無法達成共識的地方,他們幾乎不會跟孩子商量事情,不過,強迫我們去做某些事情的狀況也不多。
那個年代,如果有父母說:「我去跟我小學的兒子商量一下!」一定會被當成怪物,那是一個孩子不能有意見的年代,那是一個孩子不需要被商量的年代,而不知道從幾歲開始,也不知道我從那時候開始得到了父母的信任,母親開始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會跟我商量。
只有我的髮型例外。
我喜歡跟母親有商有量的互動,我喜歡我們站在討論事情的角度來聊天,我喜歡我們分享感受,一起討論、一起商量。
我的身邊越來越多人來跟我「商量」事情,而這些商量的態度與方法,卻是我一路跌跌撞撞而來的。
我一直以為,情人間只有誰說了算,只有爭吵,跟誰說了算,我不懂得跟對方「商量」。
我一直以為,職場上只有上司發號司令,下屬服從而已,不需要「商量」。
我不懂得跟別人商量事情,更別說是談判。
慢慢地在愛情中跌倒,慢慢地羨慕著別的夫妻「有商有量」。
慢慢的在職場上訓練,慢慢的在職場上面對一場又一場的協商。
有了孩子之後,我開始對著孩子商量:「請問妳想要留長髮還是短髮?」
「今天的行程有兩種選擇,一種是陪媽媽一起去主婦聯盟買菜,沿途會經過三個小公園,我們可以在公園玩到累了才買東西,或者,一起去百貨公司買我想要買的鍋子,玩百貨公司的玩具器材,請問妳選哪一樣?」
「媽媽現在有事情要忙,可不可以請你先玩一下積木,等到沙漏流完了之後,媽媽就陪妳一起畫圖可以嗎?」
「請問妳今天晚上想吃什麼?爸爸媽媽想吃小火鍋,妳要吃飯還是媽媽另外煮點麵線給妳吃?」
「今天妳想坐哪種交通工具去找阿姨?」
所有的事情,我都跟孩子有商有量,去超市買東西的時候,每一樣東西都會告訴她為何而買,我們商量著這個番茄要來炒蛋,還是拿來生吃?
我們商量著今天要去哪裡?又想穿那些衣服?
我們一起商量著今天要吃什麼東西?又想喝什麼東西?
我們一起商量,一起決定。
這是孩子從小就習慣的方式,要借她的玩具要跟她商量,要做任何動作都要跟她商量,一開始的我沒有多大的理論說這是對孩子多好?我也沒聽過有任何專家的建議,我只是很單純的覺得既然是她的事情,那就一定要跟孩子商量,這是最基本對一個人的尊重。
而現在孩子遇到的這群父母也一樣,要不要去見朋友、想要吃什麼、要不要去哪裡,都要跟孩子們商量。
我們會說著:「我跟孩子商量一下!」即使孩子只有兩歲。
慢慢的,孩子越來越大了,有一天四歲的女兒發高燒到診所看診,她一坐上診療椅就用她腫痛的喉嚨、高燒的腦袋,很正經地看著醫生爺爺說:「醫生阿公,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好好的吃藥,所以我們來商量一下,可不可以不要打針?」
這樣的方式有幾次奏效,她也很得意她的談判成功。
後來,有一次醫生拒絕了她,說她太嚴重了,一定要打一針營養針,聽到談判失敗的她,開始哭了起來。
我抱著哭泣的她,開始跟她講解醫生一定要打針的原因,她依舊害怕的哭著,一直到護士來到我們身邊,問可以了嗎?女兒還是哭著說不要,護士阿姨很親切地告訴她:「我們可以請打針的護士輕輕地打就好。」
一聽到打針這件事情還可以「商量」,女兒馬上停止哭泣,我抱著她坐上注射椅,她伸出了一手,很認真地告訴護士說:「我們來商量一下,可以很輕很輕很輕嗎?」
護士答應了她,她沒有哭泣一直看著護士將針輕輕的插入她的血管,還問她:「有沒有很輕?」,女兒看著她邊打針邊說:「有!不會痛,那等一下我可以拿貼紙嗎?」
這件事情,讓護士們當成話題討論,也是那時候我才知道,女兒即使在身體最不舒服的時候,即使她在最恐懼的時候,也開始真的懂了,只要可以商量的地方,就可以用商量的方式爭取自己最大的權利。
打完針的女兒,很認真地告訴我:「媽媽,其實打針不會痛,痛痛的藥藥比較痛,我哭是因為害怕,而不是因為痛,雖然我知道打針不會痛,不過我下次打針還是會哭喔!」
我笑著回答:「害怕的時候會哭是一件很棒的事情,媽媽也希望自己能把自己害怕的事情哭出來,所以沒關係,下次媽媽還是會陪著妳的。」
於是,每次看診,女兒還是又來一次,跟醫生商量不要打針,跟護士商量一定要很輕很輕,當然不會忘記她要的貼紙。
她開始學著跟朋友們商量今天要玩什麼?
他們互相商量著,等一下要如何安排煎鬆餅的順序。
他們互相商量著,明天你帶那樣東西?我帶那樣東西?
四歲的小臻對著快三歲的黏黏說:「妳的糖果,姐姐幫忙吃掉好嗎?」
四歲的彈彈會跟我商量著:「媽媽,妳可不可以生氣的時間短一點,一下子就原諒我,生氣太久不好!」
孩子們會來跟我商量:「等一下妳可以當小豬,我們當大野狼,抓妳好嗎?」
這時的我才懂,我或許是一個凡事跟孩子商量沒有威嚴的母親,不代表我是一個沒有被尊重的母親。
從小跟孩子商量事情的我,看起來很沒有母親的尊嚴,當時的我只是堅持對一個人的尊重而凡事跟孩子商量,不過,當孩子一天天地長大,我卻驚喜地發現,孩子很懂得在任何時間,用商量的方式、用談判的方式,來爭取她最想要的目的。
她有一群很願意跟她練習商量的大人。
她有一群很會跟她「商量」跟「談判」的朋友。
於是,
我的孩子一點一滴著累積著她跟別人商量事情的能力。
我的孩子ㄧ點一滴著累積著她跟別人談判的能力。
這是一種倒吃甘蔗的幸福,我們跟孩子開始享受著「有商有量」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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