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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養,從來不是是非題(圖文:超級富有的幸福幸運女Antonia Wang)

 一個朋友重返一家推廣自然農法教育的親子自然農場,和愛土地也很認真守護土地的農場主人聊了起來,久違的兩個人聊了很多親子農法教育的點滴與現況,只是,聊到後來主人談到他接觸過的一個親子團體,卻滿滿的憤怒與感嘆。


會讓主人如此感嘆的原因很多,最讓主人生氣的是,有一天,那群孩子們來農場遊玩,那剛剛栽種下去的菜、那還沒長大的小小青椒,孩子們隨手就拔了起來,主人心一急遠遠地對著孩子喊著:『那青椒還太小,不能拔!』

 

這時候帶頭的七歲孩子,轉身對著他大罵着:『你幹嘛大聲?你不知道大人不能對小孩大聲嗎?大人不可以限制小孩你不知道嗎?你會破壞我們的創造力你不知道嗎?我們就是要拔怎樣?』,然後,一群小孩跟著這個帶頭的孩子開始拔主人的青椒,看著孩子一一拔除那辛苦栽種的青椒,而旁邊的父母卻當作沒事一般甚至對孩子不懼威權的回覆露出欣慰的笑容時,這個農場主人心痛極了。

 

聽完主人的話之後,這個朋友前腳才剛剛離開農場,就在車上打電話跟我抱怨,對於一個從小生長在父親薪水微薄,家中兄弟姐妹卻眾多家庭的她來說,她永遠知道她們家是靠著母親勤奮的種菜、種花生、種桑椹、種稻慢慢的貼補家用餵養一家十幾口度過的,她也是一個靠著土地的滋養而長大的孩子,土地對她來說有一種神聖的意義,她能夠真正感受着農場主人的心痛與憤怒。


她問我:『在孩子的教育中,所謂過多的限制是迫害小孩的創造力,但是是這樣的沒有限制嗎?這樣養出來的是怎樣的孩子?』


那一天的我,嘆了口氣掛完她的電話之後,夜晚的我翻來覆去卻無法入眠,我想起我初入社會的時候,已經過了二十歲了,我擁有汽車執照也有一臺父親恩澤牌的代步的汽車,那時候我的公司離家遠,可是弟弟妹妹都去住校讀大學了,我只好開著車每天往返着家裡跟公司陪獨居的母親,只是,都二十歲了,母親卻立下很嚴格的門禁。

 

那一陣子的我,為了門禁這件事情非常的反彈,採責任制的貿易公司下班時間常常無法掌控,為了反擊母親的限制,我常常故意晚回家,甚至寧可在家門整個被反鎖後,整個人就在車上睡到天明。


這樣的叛逆不止一次,在我的成長過程中,我的叛逆與反骨常常讓我的父母很頭痛與困擾,一直到現在,我的叛逆因子沒有離開過,過往的叛逆行徑還常常讓我拿來說嘴。


只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孩子紛紛離家,深夜回娘家的時候,看著母親要看著電視螢幕中,家裡面各個角落監視器傳來的畫面後才敢安睡的她,我才知道,母親從來不堅強,她很害怕獨居,多年前的家裡大門是整片式的鐵捲門,當我還沒回家的時候,她不敢開著鐵捲門只讓薄薄的鋁門鎖保護她的安全,總要等我回家後,整片鐵門完全的放下來後,她才能安睡。


而這麼多年後的我才瞭解,當初的門禁,不是因為要限制我回家的時間,而是母親說不出口對一個人在家的恐懼與害怕,隔天要上班的她,總是因為那片還沒關下的門而無法入眠,多年後的我才瞭解,那年對我來說的限制,原來不是限制,而是母親的恐懼。


有孩子之後,我常常聽到別人告誡我:『過多的限制會毀壞了孩子的創造力。』,但是也有人說:『孩子不管怎麼可以,孩子會無法無天,就是要打罵。』,於是,身為父母的我們在這樣的新舊觀念交雜的時代中,焦慮着也恐慌着,怎麼做都不對,身為父母的我們承受太多怎麼做都不對都會被被批判的壓力,卻沒人來告訴我們真正該如何做?


於是,有人還是信奉着該管的時候就該管,孩子一犯錯,即使在人前也一巴掌就下去,但是,另外也有團體信奉着一個不打罵的父母教條,放著孩子在馬路上亂竄、爬公園的雕塑、拔別人還沒採收的農產品、把火車的地板當自己家的畫板亂畫,只為了不能限制孩子。


我常在想,親子教養,哪是『打』跟『不打』,『罵』跟『不罵』這種是非題而已?

如果我們討厭孩子受到的教育是只有是非題的教育,那麼,從小只在是非題方式下教養長大的孩子,怎麼可能會有完整的思考性?


最近,兩歲一個月的兒子從玩丟球開始後就很喜歡摔東西,小二的女兒有一天對我說:『媽媽,弟弟之前都丟軟球,不懂得有些東西丟會破,妳該去買一些便宜的瓷器娃娃教她什麼是破了。』,於是,我們翻出一些夜市套圈圈得到的便宜陶瓷娃娃,準備孩子學東西會破的概念。

女兒小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我常常說:『這個會破!』,女兒卻不知道什麼是破的概念,在孩子腦中沒有畫面跟語言的連結時,孩子無法理解父母的說法,後來她打破了從鶯歌老街買回的陶瓷娃娃,才知道原來陶瓷摔會破,也看著父母學會了怎麼處理破陶瓷,玩水球的時候,知道原來水球會破,等懂了『破』的概念,腦中有『破』的畫面之後,當孩子拿起水杯,我說:『小心,這個材質會破噢!』,孩子腦中才懂我的意思。

 

女兒小時候有一次在十字路口等紅綠燈的時候,我拉著孩子站離路口轉角遠一點,女兒急著要去公園一直要我往前走近馬路一點點,她不懂,我為何等紅燈過馬路都要離馬路有兩步的距離,那天的我回到家中在地上鋪了白報紙,拿起一臺大型的玩具車,前輪塗藍色的顏料,後輪塗紅色的顏料,在白報紙中畫一個簡單的十字路口,讓孩子模擬車子轉彎,理解了大卡車轉彎的時候,前輪與後輪是有位差的,等紅燈站太靠近馬路是有危險性,孩子用不同的視野看了車子的移動狀況,腦中有畫面也懂了,每次到十字路口都採取安全距離站著,不用每次喊,一次的遊戲,少了上百次過馬路時的命令。

 

孩子問我,為何要有紅綠燈的時候,我們在地上鋪白報紙畫馬路,用玩具車模擬沒有紅綠燈的狀況;孩子問我為什麼紅色要代表停而不是綠色,我帶著孩子坐在公車的第一個位置,綁著安全帶看著新生南路整路紅燈亮時,跟整排綠燈亮起時,那個顏色比較明顯可以讓駕駛人知道該停車?我跟孩子從生活中觀察顏色的波長。

 

搭車為何要綁安全帶?我不但讓孩子看汽車廠安全測試的模擬影片,也在玩具車上綁娃娃讓她知道,有綁的會不會掉?沒綁的會不會掉?

 

我很少帶孩子出去參加什麼實驗課程,我都在孩子不懂的時候,用各種模擬實驗或觀察的方式,跟孩子一起實驗一起談,這些事我們母女的話題與生活,藉由這些遊戲中我們一起談談『這個規定,有沒有道理?』、『為何要有這樣的規定?動機是什麼?』、『可不可以換個方式處理,而不是規定。』

 

於是,孩子不會只要去面對一點點社會規範就採取戰鬥位置,她不需要對每個指正她的人對峙,也不需要如此反社會化,有時候她會瞭解,有些限制,是一種好意。


等購票的時候,同樣有孩子耐不住煩開始攀玩排隊間隔的欄杆,有的媽媽會大罵:『不准爬!』,有的媽媽會看著孩子爬上爬下一句話也不說。


而我會問孩子:『請問這個欄杆當初設計的概念是給孩子這樣玩的嗎?』,孩子看一看會說:『不是!』,我會再問:『如果不是設計給孩子玩的,那麼他設計的時候有沒有考慮到兒童攀爬的安全設計?』,孩子會動腦想一想說:『沒有!』,我會問:『那如果這不是設計給孩子玩的,那麼,如果孩子用錯了使用方法拿來玩受傷了,是誰該負責任呢?』


最近孩子大一點了,我會再繼續問:『如果車子不是設計給喝酒的人開的,那麼喝酒的人還開車,會怎麼樣呢?』,女兒:『容易撞到人,而且保險不理賠了!交通罰則也會很大。』,同樣是制止,我可以讓孩子想的空間很大、談的也越來越廣。

 

現在,小二的女兒會拿個杯子放在桌子的中央跟邊緣,跟才兩歲的弟弟反覆實驗的說:『放在中間這裡,不會掉。』『放在桌子邊緣,阿~~掉了!』,女兒也用我的方法與態度,想辦法用弟弟可以懂的方式教弟弟。


女兒在公立小學讀二年級,學校有很多的規範,孩子常常會回家跟我討論:『為何在學校規定吃午餐不能說話,可是為什麼大人有事情談都約出去吃飯?』,我總會說:『真是個好問題,妳覺得老師為什麼要這樣規定呢?』、『如果妳是老師,妳會這樣規定嗎?』、『餐廳吃飯聊天的桌椅佈置跟學校吃營養午餐時的桌椅佈置有不同嗎?那個適合聊天?那個容易受傷?』

 

我把每一個學校的規定,讓孩子看得更廣更深,去看規定背後的原因跟想法,甚至背後的歷史因素,甚至是大人的想法與背後目的,讓孩子去判斷『合不合理?』、『有什麼想法?』『想用哪種態度面對?』

 

女兒在每一個事件中去想背後原理,在阿姨對那些孩子亂採還沒長大的青椒憤怒的背後,去看阿姨的成長背景,也看看植物生長的過程跟種植食物者對土地的疼惜。



二年級下學期的時候我幫女兒買了一臺棒球發球機,機器可以自動的發球,而孩子們可以透過機器將棒球發出而打擊,我跟女兒說:『下雨可以拿去學校在一樓器材室走廊跟同學玩。』,女兒說:『不可以,上次同學拿棒球去玩還被老師罵。』,我不可思議地問:『為什麼不行,那邊很安全還可以玩滑板,為什麼不可以玩球?老師這樣罵合理嗎?』。


女兒卻說:『媽媽妳忘了嗎?那走廊上面有電燈呀!球打太高會打破燈管,燈管的玻璃很細很脆落,掉到同學臉上或眼睛很危險,老師很急講的比較大聲而已,我覺得這個規定很有道理,而且是為我們好,不過,媽媽我想知道電燈是怎麼跟開關連接的,下次來作實驗好嗎?』

 

孩子的回答讓我笑了,對孩子來說,每個限制後面是交通學、是色彩學、心理學、人際關係學、歷史、社會學、人體結構學、是實驗更是一種面對的態度,甚至孩子看懂了,有些大聲的限制,後面是滿滿的關心跟好意。

 

我一直到女兒入學後才瞭解,人是動物,人的身體機能還是依照動物求生本能而來的,人腦的結構一但發現環境或事情有不合理的地方或是有異樣,就會啓動恐懼或憤怒等等的情緒警告系統而無法思考,就好像當自己的房間被陌生人偷過之後,自己連在房間內都會緊張到無法思考,整個人被恐懼霸佔。

 

於是,當人一覺得不公平時會憤怒,憤怒影響着理性,為什麼他可以我不行?為什麼你叫我紅燈停就要停?為什麼你要強迫我繫安全帶,別的孩子卻可以開車中半個人爬上天窗看風景? 為什麼你說我吃不飽我就要塞食物?

人一理解了狀況,就減少了憤怒與衝撞,也會冷靜地面對狀況,不知道為何被限制,不知道為何我媽媽不限制我,而別人卻限制我,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社會要這樣規定,那種不懂產生誤解的限制,才是真的影響孩子的情緒與發展。

 

我跟孩子在一起很少反覆的強制性語言,我不規定孩子紅燈停綠燈行,我帶孩子看交通學的邏輯,我不逼孩子每天要刷牙,但是,我讓孩子看一顆含過嘴裡的糖丟在路邊,如何引來一堆螞蟻,然後想想吃完糖後的嘴巴?我真實地告訴孩子我的每個感受。

 

而這樣長大的女兒,會思考每個限制後面的原因,也會去站在別人的立場去想想為何要這樣規定,我引導她在一個規定中去看後面的學說,看別人的角度與心態。

現在的她在面對學習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心態,她要完整地理解九九乘法是怎麼演進而來的,她會想辦法透過網路去看看這世界上所有國家的孩子到底都是用哪些方法在背九九乘法?於是,一個九九乘法的功課,她自己找出好幾種方法理解跟背誦,自己製作各種的教具來玩乘法遊戲,每天都玩到樂此不疲。

她不懂為何大家都要用十進位?為什麼不是八進位?為什麼不是五十進位?倒底是為什麼而來的?她要找出答案!

 

女兒跟我堅信,這些規定一定有一個理由,一個大部分人可以接受的理由才這樣規定,於是,小學二年級的她問人、查書、查資料就是要找看看有哪些不同的說法,她完成作業的時間比別人多很多,可是,我卻很欣賞她的慢與在這個過程中的快樂。

 

慢慢的我才懂,很多人批評這年代的教育跟孩子不求甚解,其實無關孩子的問題,一句專家說的『過多的限制害了孩子』,卻讓家長們採取了不以為然或放任的兩極態度,不管是『孩子就是要聽話服從』那一派,還是,不管怎樣都不能限制孩子想做的行為的『野蠻孩子派』,其實都真正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課題。

 

在每個『限制』的議題面前,不求甚解一眛要孩子服從或要孩子反抗都一樣可惜,可惜錯過了那個可以帶領孩子看懂限制背後那廣大學問的寬廣,跟面對人生學問的態度。

 

我們想要孩子擁有的能力,不是在面對沈船危機的時候,一昧服從老師不可以離開船艙規定乖乖待在船艙內的乖巧服從,也不是為了抵抗老師到處亂竄為反對而反對的反骨,而是一個面對危機時,可以運用自己船隻知識跟求生觀念找出最理想逃生方法能力的孩子。

 

現在的我懂了,那成長的一路過程中,所有的限制跟不滿,背後的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交通規則的限制後面有一套交通學,社會的衝突中有法律學,身體限制後面可以談人體結構,人際關係的限制後面有很多心理學,每個不同的人不同的反應可以看人的多面向,成績限制後面有著父母對孩子栽培的心思,從小在服從與叛逆中反反覆覆的我,竟然在衝撞跟隱忍交雜、不求甚解多年後,一直到現在我才懂,原來,每個『限制』後面都是一門學問。

 

而身為母親的我,不想讓孩子感覺被限制,而是看到限制後面的那寬廣的學問,在該不該限制孩子的這個面向中,孩子不需要隱忍服從的乖,也不需要反社會化的對抗,孩子只需懂事,懂得每個限制後面那滿滿的學問,懂滿滿的知識。


教育不能只有標準答案,教養孩子,『打』跟『不打』,『罵』跟『不罵』,『限制』與『不限制』,父母從來不是在面對孩子狀況的時候,只有二選一的標準答案。


教養,從來不是是非題。


每個問題的背後,都是一門學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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