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時間一過,九年了,十七歲的白濬已經是個粗曠俊俏的少年了,白濬看著院子內被雪覆蓋住的大樹,當初柏徹就是從這裡跌了下來的。

從那天之後,三個人每五天就見一次面,一開始是上洋文課,後來其他時間也會吆喝的出去玩,三個人竟如此成了莫逆之交。

而白濬跟涵容是比較多時間一起見面的,畢竟一起上蘇夫子的課,一起在櫃上研究希奇珍寶,韓柏徹只有上洋文課才會來到方家。

白濬永遠忘不了第二次上課的時候,那天他一進去書齋,卻看到容兒跟韓少爺兩個人穿著布衣坐在座位上等他,而他的座位,從角落被搬到中央,三個人併排坐。

容兒說,她要學爬樹,所以跟ㄚ嬛小翠硬要了這件衣服,韓少爺說他也是要學爬樹,怕再摔下來弄破衣裳,所以穿布衣,但是白濬瞭解他們的用心,內心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動。

白濬回過神來,快速的走回櫃上,這幾年白濬常常在櫃上幫忙,也開始到遠地尋找好的貨源,他還是一樣的沉靜少言,買貨的時候常常不發一語、面色凝重,賣貨人就直接降價了,生怕錯失了買賣,也因此他進的貨不但利潤好而且還很搶手。

珍寶軒的前廳,人來人往的熱鬧非凡,他一進門馬上就被白掌櫃的叫住。

「濬兒,老爺要的東西送過去了嗎?」。

「爹,送過去了,夫人還拿了些糕餅請大夥兒吃,我放案上。」

「好,丞相夫人、少爺來到了錦繡廳 容小姐正在裡面陪她選珠寶呢,你也進去看看狀況。」

錦繡廳在珍寶軒的二樓,透過中庭是可以清楚的看到前廳裡所有動向,通常指定要在錦繡廳選珠寶的人,多半是為了要來相親的,一邊看著珠寶,一邊看著來店內選購物品的千金小姐,品頭論足的。

白濬先進去藏寶閣,跟管事的老管家再請出幾樣珍品,才走去錦繡廳。

敲了門,報上了名,等裡面應允了,白濬才推門而入,並反手將門關了,也請了安。

「白濬呀!越長越俊俏了呢?剛剛容小姐在幫我介紹這只翡翠玉簪呢!你給我出點主意,這樣好看嗎?」,丞相夫人坐在廳房中間的圓桌邊,笑笑的問著剛進門的白濬,夫人是這裡的常客,所以這裡的人都很熟悉,自從看過涵容幫她畫的自畫相之後,每次來選購珠寶都要求涵容幫她選,說她品味夠好。

屈丞相少爺坐在靠窗邊的位置上,百般無奈的看著自己的母親選著珠寶,感覺好像很不情願來到這裡,不過還是忍著禮貌沒有發作,不過看到白濬就像看到救星一般,整臉的求救信號。

屋內兩旁還站著兩家的ㄚ嬛,爐火熱烈的燃燒著,涵容坐在夫人的身旁,涵容從小就往珍寶軒跑,跑到後來也跟著學習招呼客人了,她的眼光很獨到,總是可以為客人挑到最適合的飾品,加上她的畫作搶手,許多夫人千金都搶著與她結好,這幾年來女客幾乎都是她在招呼的。

「涵容的眼光,夫人應該很相信才對,這支翡翠玉簪戴在您身上最適合不過了。」白濬還是一樣話短短的,不多話然而卻很得人信任,珍寶軒內上上下下也都很尊崇他,即使他很受容小姐跟老爺夫人偏愛,但是大家也都相信他的才能,尤其是經過幾次出遠門進貨之後。

涵容已經有一陣子沒有見到他了,又黑了一點,粗曠的臉龐,臉部的線條還是一樣的鋼硬,白濬剛剛去一趟揚州回來,聽櫃上的人說帶回了許多珍奇異寶,涵容也都還沒看過呢,這會兒全在這裡遇上了。

「是呀!夫人,您看這翡翠玉簪剛剛好襯您今天翠綠的衣裳,容兒說過,這京城裡再也沒人像您這麼合適翠綠衣裳了,剛剛好襯著您的膚色,真是白裡透紅美極了。」涵容笑笑的說著,看著夫人眉開眼笑的望著銅鏡比弄著。

白濬慢慢的將手上拿的錦盒放在桌上,輕輕的開啟,將裡面的錦帕慢慢的打開。

「阿,濬哥哥,這是您這次下揚州,專程為夫人找的珍寶嗎?容兒今天真幸運,一早就可以看到濬哥哥幫夫人私藏的寶物。」涵容一臉驚喜的表情,特地幫不善言語的白濬提個話頭。

「夫人,這是我這次下揚州幫老爺跟少爺選上的玉阪手,您看這三個玉阪指是同一塊玉所雕砌而成的,這玉的色澤通透,百年難見呀,上次少爺千交代萬交代要小的幫忙尋找,這次總算找著了,這樣的玉佩非尋常人家還佩帶不起呢!這可是好不容易才找著的呢。」

白濬才講到玉阪手,屈少爺就快速的站了起來,他最喜歡玉阪手,對這一方面也頗有精通,所以一看到美玉馬上就湊了過來看。

「美、真是美、真的很難得一見呢,包漿厚實,玉質油潤,不愧是白濬,這麼好的玉都被您找著了。」屈少爺將玉阪手一個個拿到另一面窗前,透著窗外的陽光看著玉,開懷的笑著,然後一個個把玩。

「唉!跟他爹一個模樣,看到玉人都傻了。」丞相夫人嘆氣的說著。

「夫人,白濬還特地拿了揚州目前最好的胭脂水粉來孝敬您呢。」白濬恭敬且淡淡的說著,白濬將小小的錦盒交給涵容。

「這就是揚州最有名的,芙蓉軒最新出來的水粉吧!容兒聽說過,這是用珍珠一顆顆磨製而成的,還添有獨家的配方,粉撲在臉上,輕輕柔柔美到連漢朝的趙飛燕都給比了下去了,夫人,您看,這粉可是稀奇了,芙蓉軒一年只出三瓶呢,其他都進貢到宮內給皇后用了,容兒真有幸,還分夫人的光,可以看到這麼好的水粉。」涵容淡淡笑笑的說著,拿著粉慢慢且清柔的幫夫人撲粉,丞相夫人開心的試著新的水粉。

樓下卻傳來小廝的通報。

「尚書千金到。」尚書大人的三位千金平日足不出戶,但是每月的十五日,固定到廟中上香禮佛,禮完佛就會到珍寶軒挑選首飾或者胭脂水粉。

樓下的通報,讓丞相夫人跟少爺的動作有短暫的停留,白濬跟涵容很有默契的淡淡的笑了一笑。

「夫人,您們等的人應該到了,白濬跟涵容這退下了,若您需要請丫嬛通報一聲,我們馬上上來服侍您。」白濬邊說邊打開向著中庭的窗戶,然後領著涵容準備退下。

「嗯,容兒,剛剛看的那些東西,我全要了,等下請掌櫃的幫我算算多少數兒。」丞相夫人交代著,涵容也應允了,然後悄悄的跟白濬退出錦繡廳。

門一關上,涵容就拉著白濬的手,跑到隔壁廳,然後將門關上,偷偷的開了面對中庭的窗戶,開了一個小小的縫細。

「濬哥哥,您說丞相夫人會選哪一個當媳婦呀?」涵容小小聲的說著,這是小涵容從小最喜歡玩的遊戲,如果有王宮貴族來珍寶軒選媳婦,涵容一定會拉著他偷偷的來到隔壁房間,一起看著樓下小姐的表現,然後猜測著哪位小姐會被選上。

白濬看著將臉湊在窗戶旁邊的涵容,涵容越來越美麗了,今天的她穿著一襲淡淡粉紫的衣裳,襯著雪白的肌膚更加的明亮。

這幾年來,韓柏徹的醫術越來越精進,常常會幫涵容寫滋補美容的方子,以致於不管如何玩,涵容仍是那雪白般的肌膚、黑緞般的秀髮,美到令人屏息。

而對白濬而言,他喜愛的不只是涵容的美,還有她體貼的心,以及那靈活的表情。

若不是涵容常常跑櫃上,讓王宮貴族有鑒於她常常拋頭露面,不然,方家的門楣早就被媒人婆給踩濫了。

「濬哥哥快來看啦!。」涵容轉過身拉著他,一起湊在窗前看。

這麼的靠近,兩個人小心的喘息著,看著樓下三位千金小心翼翼的挑選著水粉,白濬的心情全都不在樓下,而在身邊。

與涵容靠的如此近,白濬窘紅了臉,他的眼光看到了她的耳墬子,那是上次他去進貨後幫她挑的,小小的珍珠好幾顆湊成一串,隨著主人的一舉一動而輕搖著。

白濬情不自禁的舉起手,摸著她的耳墬子,輕輕柔柔的取下。

「濬哥哥,容兒又有新的耳墬子了嗎?」涵容開心的轉過頭來,她期待每次濬哥哥出門就會幫她買一組耳墬子。

「嗯。」白濬簡單的回話。

拿下的耳墬子,白濬輕輕的放在涵容的手上,然後從自己身上拿出另一組耳墬子,他先寵溺的揉揉她的耳垂,他一直喜歡這樣做,因為涵容的耳垂兩邊各有一顆小小的朱砂痣,像貼了一顆紅珊瑚般的美麗。

白濬很小就發現了,所以他每次都會送涵容耳墬子,擋住那兩顆美麗的紅痣,將他當做一種指屬於自己的秘密。

涵容開心的等著白濬給他的新禮物,濬哥哥每次幫她戴耳墬子的時候,她都有一種被寵溺的感覺,一種很莊嚴的氛圍,所以,她每次都等著這一刻的來臨,一種收禮物的幸福氛圍。

白濬幫她戴好耳墬子,涵容開心的搖一搖頭,讓耳墬子晃了晃,然後轉身去拿屋內的銅鏡看著。

「好美喔!濬哥哥,這是珍珠還是玉呀?應該看起來是玉吧!可是又好像不是。」涵容開心的問著,兩邊皆是一顆簡單的耳墬子,不過涵容還沒看過這是什麼東西,因為一點都不像玉。

「那是夜明珠,小小的一顆,晚上看會亮亮的分外美麗。」白濬簡單的說著。

「那好,今兒個元宵,夜間湖邊會有大量的市集跟花燈,濬哥哥你陪我一起去好嗎?順便找韓大哥,好久沒見他了,今晚,我的耳墬子可是全京城最美的花燈呢。」涵容開心的笑著,美眸如水、笑容如靨,幾乎奪走了白濬身邊所有的空氣。

他想他不能自欺欺人了,他喜歡容兒,這樣的認知讓他莫名的很痛苦,以他一個下人,決不可能高攀容小姐的。

而他,即使一天到晚出遠門進貨來躲避她,但是短短的幾刻中,卻可以把他大半個月的自制摧毀殆盡,讓他現在恨不的馬上啟程再出門進貨。

隔壁的廳房傳來聲響,有丫嬛走了出來,往樓下走去。

「哇,濬哥哥,快看。」涵容快速的再回到窗前,看著ㄚ嬛到樓下請尚書大人的大千金到樓上廳房一聚。

「濬哥哥,你看,我就知道一定是大千金,她好美喔!難怪屈少爺跟丞相夫人看上她,邀她上來聊聊,過陣子,她就會回來珍寶軒挑嫁妝了。」涵容開心的說著,她也習慣了都是自己一直講,然後久久白濬才會回她一句。

「有一天容兒也會嫁呀!那時候濬哥哥就不能幫你戴耳墬子了。」白濬感傷的說著。

趴在窗邊偷看的涵容,卻不以為意的說著。

「不會呀!如果嫁給濬哥哥,那濬哥哥就還可以幫我戴耳墬子呀!」

這樣的答覆,十三歲的涵容講的不經意,卻在十七歲的白濬心中落實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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